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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诗里的安仁

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王禅 编辑:redcloud 2019-09-06 16:3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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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标题:——清代古诗《邑侯谭双渠明府》讲述的安仁故事

  万笏参差拱一城,何年此地赐嘉名?

  花封屹屹今为邑,草色离离旧是坪。

  立镇远传唐武德,筑埤曾忆宋咸平。

  五门四井规初定,八里三乡制屡更。

  南望峰峦独夷坦,西流溪水自回萦。

  岭头积雪晨光映,峡口飞霞夕照明。

  蛟洞潜鱼神变化,獭潭走马迹纵横。

  嵯峨宝塔凌空耸,的皪珠泉彻底清。

  龙厂几时鳞爪见,凤冈近日羽毛成。

  江心沙影浮蟾影,阁外涛声答雁声。

  岩列九仙山午午,池开双印石庚庚。

  晒袍洲上鸳鸯戏,垂钓矶边鹬蚌争。

  谁访遗祠祀高岳,偶经荒墓吊韩京。

  益公文彩留精舍,沈尉威灵有战营。

  烈魄刘娥甘就死,忠魂陈幕凛如生。

  琼林鹊起孙承祖,银榜蝉联弟及兄。

  且喜讼庭多藓篆,惯闻学圃产芝英。

  沿家宿火缫冰薾,到处香风送玉 秔。

  安土最宜仁者宅,受廛长作圣人氓。

  新诗愿上輶轩采,聊佐兴朝雅颂赓。

  这首作于清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的长律二十韵其实并没有诗名,系当年参与编修《安仁县志》的全体同事校核境内人文历史和自然景观,通过集体创作,最后由参加县志编校工作的增广生员欧阳厚墀(后来也作过邑廪生)执笔,写给当时的安仁知县谭崇易的一首带有总结性质的叙事长诗。尽管没有名字,但诗的前面加注了一段三十余字的诗序:“邑侯谭双渠明府开局修志,与馆中诸同事徵邑中故实,分赋得坪字,成长律二十韵”。2014年出版的《安仁古诗词》把这首诗标题为《邑侯谭双渠明府》,其实综合诗中内容,将诗题确定为《话说安仁》或者《安仁历史感怀》似乎还更恰当一些。

  诗的执笔作者欧阳厚墀,字金田,旧志评价他“幼颖慧,有文名”、“著述颇丰”,今世仍留存他创作的多篇诗文。欧阳厚墀的哥哥是安仁清代科举史和教育史上的一个重要人物欧阳厚均,后者当时以廪生身份参与了乾隆壬子县志稿的篡修工作,欧阳厚墀主要是协助他兄长欧阳厚均和其他篡修人员做一些文字编校工作。欧阳厚墀青壮年的时候便英年早逝,因此,现代版《安仁古诗词》一书中注释他“清代同治年间参与编辑《安仁县志》”的有关说明显然有误。其实,在他兄长欧阳厚均后来总篡修的《(嘉庆)安仁县志》中,就留有他早已离世的相关信息痕迹:“周氏,廪生欧阳厚墀妻。年二十九孀居,遗孤亦殇,抚侄廷祧,事姑,以孝谨称,现年五十二”。欧阳厚墀的夫人周氏二十九岁的时候就已丧偶孀居,到嘉庆二十四年修县志的时候她已经五十二岁,这说明欧阳厚墀大概在嘉庆元年左右就已去世。

  诗中说到的“邑侯谭双渠明府”指的是时任安仁知县谭崇易。谭崇易,字双渠,陕西城固县举人,清乾隆年间曾两度出任安仁县令。谭第一次知安仁县事是在乾隆四十七年的十二月份,乾隆五十二年告病还乡;乾隆五十六年,谭崇易再次履职安仁知县一直到乾隆五十八年。谭双渠两番令安仁,做了两件对后世颇有影响的事情:一是在第一次任职期间倡导县内一些有名望的乡绅名宿在县城新南门内原南湫书院旧址捐建了著名的宜溪书院,再就是在第二次任职期间主持篡修了乾隆壬子(乾隆五十七年)县志稿。关于乾隆壬子志,《(嘉庆)安仁县志》是这样说的:“乾隆壬子,邑令谭崇易曾经开馆重修,未及藏事而辍。今其稿犹有存者,虽为未竞之书,然百数十年来其中职官选举档案无稽,幸赖是书之存,得以补苴遗阙焉”。这也就是说,乾隆壬子年间的这次安仁修志其实只是完成了初稿编撰任务,并没有真正付梓,只是“未竞之书”(俗称壬子谭志稿),但它的编辑成果对后世两次县志篡修(嘉庆和同治年间)都具有不可小觑的史学参考价值。

  《邑侯谭双渠明府》一诗从古安仁立镇建城的县史入笔,追溯了安仁筑城建置的历史变迁,描绘了古代安仁境内雪岭、熊峡、月潭、宝塔、珠泉、龙厂、凤岗、奎阁、晒袍洲、钓矶石等邑内名景的美丽风光,例举了周必大、韩京、沈芑等多个历史人物的文字武功和陈一之、刘顺贞等人的烈魄忠魂,礼赞安仁是一个风景秀美、物产丰饶、尊儒重道、人才辈出的宜居之地。

  一、古诗追述了安仁立镇建县、乡里设置的历史变迁以及当年城建基本概况。“万笏参差拱一城,何年此地赐嘉名?花封屹屹今为邑,草色离离旧是坪”一句是说,安仁县城地处平坦的清溪平原,周边群山绵亘,就像从“参差的万笏之中崛起了一座县城”,也不知是在哪朝哪代何年何月落得了“仁者安仁”这样一个美妙的邑名。香草坪地处永乐江北岸,原来不过是个春来开满鲜花密布青草的大草坪,但自宋真宗咸平5年县治迁徙过来之后,这里便一直作为安仁历朝历代的县治之地沿袭至今。“何年此地赐嘉名”?关于古安仁县名,现代地方史专家认为必有其渊源。现代学者彭雪开在其《安仁地名源流考》一文中认为,安仁之得名是有它深层次原因的:首先,可能与安仁地域上最早的容陵侯国撤销有关。公元前121年,封地宜阳附近的长沙定王刘发的儿子容陵侯刘福“坐酎金”,不敬祖宗,这是对先人最大的不仁,也可以说是对仁字的亵渎。古容陵侯国撤销之后,直接导致古容陵县县治徙迁,这对当地的政治、经济、文化、社会、交通等各方面的影响都是至深的。当地的一些有识之士,将这一切都归结于刘福的不仁,故将县治原驻地(容陵)改名为安仁,希望有贤德者安守仁德,这大概是安仁得名的最早历史依源。其次,亦可能与唐高祖李渊的施政方略有关。公元618年李渊即位后,颇有仁政气象:一是不毁隋朝皇室,令“宫女还其家”;二是让“诸遭隋枉杀而子孙流放者皆还之;”三是宫室内“禁献侏儒短节、小马庳牛、异兽奇禽者”;四是“乙卯,以谷贵禁关内屠酤”;五是“乙卯,瘗州县暴骨”;六是“释奠于国学”;七是“班新律令”;八是“复浮屠、老子法”;九是“免民逋租宿赋”。李渊在位的九年间,坚持不枉杀政敌,多施仁政。这种施政方略,自然影响到国内各州郡刺史的施政方向。由此,彭雪开之文认为,潭州(长沙)属县衡山安仁镇的设置,实现了安仁由地域地名向政区地名的转换,这也符合由自然地名过渡为地域地名,最后由少数地域地名过渡为政区地名的生成规律。

  诗句“立镇远传唐武德,筑埤曾忆宋咸平。五门四井规初定,八里三乡制屡更”讲述的是安仁县唐宋元明时期的早期历史。安仁远在唐高祖武德5年(622年)就建置了镇,后又依次升场建县。北宋咸平5年(公元1002年),当时的安仁县令高岳奏准将衡阳县的浦阳里和衡山县的兴德乡划入安仁县辖区,并徙县治至永安铺香草坪,同时在新的县城外围“筑土埤以为保障”,所以诗中有“筑埤曾忆宋咸平”一句说。关于安仁古代的城墙和城门问题,在此也不妨做些说明。安仁自宋咸平年间高岳徙新县治之后,一直到明代早期,现有志书上都找不到有关围城的具体文字记录。估计当时即便是有围城,可能也就是一般的土城墙。直到明代成化以后,才开始有了一些确切文字记载。据明《嘉靖衡州府志》(嘉靖十五年付梓)载:“安仁县原无城。国朝成化中,知县吴兴始筑土墙;正德中,夷寇起,知县韩宗尧相地开拓,易以石,未就,去;知县袁达相继,成功周围四百八十丈,高一丈九,串楼五百八十四间,门四座”。这是目前有关安仁古城墙建设最早、最系统的官方文字记载。从这段文字可以看出,至少到明嘉靖十五年,当时的县城城墙尚只有四个城门,各城门也无名字。大概到明万历以后,安仁的城门之上及附近墙段才配套建设了城楼,并开始给各个城门取以具体名字。对此,清《(乾隆)衡州府志》是这样记载的:“…周四百五十五丈,高一丈九。为门者五:东曰仰高,西曰观澜,南曰来熏、曰启秀,北曰迎恩。明季尽圯…”。这可能是安仁官方有关古代县城五门的最早文字记载,后来一直到清代末期,安仁古县城基本沿袭了这一城门构置特点。

  诗中所说的“四井”,是指古代安仁城内开掘的四口供市民采汲的泉井。至今,仍有一口老井还在使用中。其中,马井,在现在的县中医院大门出口左面安康路旁,旧志记之“在县城东,马王太子马跑得名”;甘井,又名寺傍井,今具体位置不详,大致位置可能在现红太阳商贸城附近区域,旧志载其“在县城北惠日寺侧,味甘冽,市民取之”;另有“一井在油榨巷”,“一在牌楼街右”,旧志云“泉味倶甘,居民多取汲焉”,可惜今已废圯。县内著名的洁爱泉其实并不在安仁古“四井”之列。当时的洁爱泉在县城北门之外,也就是现在的幸福一号小区附近,明清志倶记为“在县北里许,从田间涌出,喷瀑如珠浮水面,味最甘”。古人喜欢在盛暑时节汲取洁爱泉用于煮茶烹茗或直饮解渴,为此清代教谕茶陵人尹梦熊曾赋诗云:“三秋暑气不曾消,争买亭泉水一挑。童子欲分真与伪,但从水面认芭蕉”。

  “八里三乡制屡更”讲的是安仁自宋代建县以来乡里建制规模的不断变更。据史料记载,安仁县在宋代的时候就实行以县统乡、以乡统里的基层建制模式。建县之初,分为熊耳、宜阳二乡;宋咸平5年增设兴德乡之后,全县开始下辖三个乡,乡以下再划分五十四里;元代改为三乡八都,同时改里为图;明代恢复乡里建制,明初之时全县划分三乡二十五里。至永乐10年,改为三乡二十四里;景泰3年,缩减为三乡十五里;弘治15年,再缩改为三乡七里;到了嘉靖3年,再次恢复旧制,重新改为三乡八里。后来一直到清代,基本沿袭了明代建制管理模式,划分为三乡八里。其中,“三乡”是指上乡熊耳乡、中乡宜阳乡和下乡兴德乡,“八里”则是指上乡的同义里、甫一里、和义里,中乡的宜阳里、会阳里,下乡的永乐里、长乐里和益相里等。

  二、古诗酣畅泼墨描绘了安仁境内名山大川、胜景遗址并直抒背后的故事。“南望峰峦独夷坦,西流溪水自回萦。岭头积雪晨光映,峡口飞霞夕照明。蛟洞潜鱼神变化,獭潭走马迹纵横。嵯峨宝塔凌空耸,的皪珠泉彻底清。龙厂几时鳞爪见,凤冈近日羽毛成。江心沙影浮蟾影,阁外涛声答雁声。岩列九仙山午午,池开双印石庚庚。晒袍洲上鸳鸯戏,垂钓矶边鹬蚌争”…这一系列诗句写的是古安仁境内美丽的自然风光:安仁县城地处平坦的清溪平原,东西两面群山环列,放眼南望,不远处就是地势平坦的覆船岭(明清旧志记其‘形如船覆,山麓有泉,味甘冽’);七弯八拐的永乐江水傍依城南穿流而过,如丝如带,蜿蜒西流。在这如诗如画的山水美景之中,既有清乾隆以来衍生的新八景,如凤冈山巅的东来紫气,大石岭边的熊峡红霞 ,月潭夜下的江心沙影,清溪洞里的洞溪蛟腾,北城门外的珠亭泉涌,奎星阁内的回雁声声,以及侯昙仙上的雪岭晴光等;也有元明以前就已约定俗成的老邑景,如宝塔岭坳的堆塔夕照,龙源老厂的利爪金鳞,九女仙山的峰峦叠嶂,双印池里的波惊鱼跃,晒袍洲旁的鸳鸯戏水,钓矶石上的鹬蚌相争等等……江山如此多娇,引得历代邑内文人和外来墨客无不竞相为之歌赋。

  “谁访遗祠祀高岳,偶经荒墓吊韩京。益公文彩留精舍,沈尉威灵有战营。烈魄刘娥甘就死,忠魂陈幕凛如生”…这组诗句通过述写安仁本地和外籍在安历史人物留下的遗祠荒墓和学舍战营,追忆了旧迹背后跨越宋元明三代680年间发生的几起重大历史事件。其中,县令高岳、名相周必大和县尉沈芑都不是安仁本地人。高岳是宋咸平时期的安仁知县,旧志载其“爱民好士,政绩有为”。“因县境迫狭”,他在宋真宗咸平5年“奏拨衡阳之浦阳里、衡山之兴德乡隶县管辖”,此后安仁县才逐渐开始“户口益增,民力大裕”。这一年,高岳还捐出个人的俸禄用于安仁县城的搬迁,从原来的宜阳老城市“徙县治于永安铺之香草坪”。对于这样一位频施惠政的地方官,当时的老百姓肯定是感恩戴德。因此在北宋嘉佑年间,这个时候的高岳可能已经去世,安仁“阖邑士民”自发在县城西面一个叫做“密桑”(一说蜜泉)的地方为高岳立庙,以名宦祀之。这就是旧志上所说的高长官庙或者高长官祠。高岳庙后来逐渐废圯 ,但到了元代后期,当时的邑人又重新进行了修葺。南宋名相周必大本是江西庐陵人,曾在幼年时期和青年时代先后两次随同他任安仁县令的叔父周利谦和监安仁赡酒军库的堂兄周必达在安仁生活过一段比较长的时间,并到当时城西的清溪书院和城北二十余里的玉峰书院游学过。后来的邑人为了纪念这段历史,把周必大游学过的地方取名益相里,并在县城文庙的左边公建周文忠公祠以风励后学。明代天顺年间的安仁知县江西吉安人施善曾为周必大游学过的清溪书院遗址作诗云:“闻说先生未仕初,争于此地讲精庐。清心寡欲十分学,净几窗明万卷书…”。元代县尉沈芑是广西人,字茂夫,志书上说他原本是在当时的桂阳路某县任县尉职,后来才改任到安仁来的。元至元丁丑年(1337年)的时候,安仁境内正遇上一场兵乱,沈芑抓紧“练兵设守,多方捍御”,并相中当时县城西北面的杨梅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可以驱避贼寇,于是在那里“鸠石立寨,积粮设备,率民居之”,最终“贼不敢犯”。沈芑去世之后,侥幸躲过这场战乱的县内百姓自发公建县尉祠来纪念和祭祀他。沈芑曾经战斗过的杨梅山寨,自古以来就是安仁北面重要的关隘要寨 。明代安仁进士欧阳复曾有诗云:天作奇峰百仞高,干戈扰攘此堪逃。于今万里烽烟熄,满地青芜杂白蒿 。到了清代后期,当时的县志仍记载它“基址犹存”,所以诗中有“沈尉威灵有战营”之说。

  诗中谈到的韩京、刘娥和陈幕则是地地道道的安仁本地人。其中,韩京和陈幕生活在宋代,刘娥则是明正德年间居住在县城的一个普通城市妇女。据早期史书记载,韩京是本县浦阳里杞林人,原姓何,后因其父过继而改姓韩。韩京是岳飞手下著名部将,其事迹零散见于《宋史·高宗本纪》、《宋史·岳飞传》、《湖南通志》和《广东通志》等史册。到了南宋高宗绍兴年间,韩京因为战功卓著而“累官至忠亮大夫、建州观察使、殿前司推锋军都统制”,后来还被册封为上党郡开国侯。韩京去官还乡之后直到去世之前,曾经在安仁县城生活过一段时间,并在当时的县城北面建有韩家花园。病逝之后,韩京被朝廷追赠为太尉,并敕葬于安仁县城东南二里之外的凤冈山麓。清光绪年间,县内士绅及韩京后人曾筹资重修韩京墓,并新立“宋忠亮大夫敕赠太尉韩公讳京之墓”碑,时人题刻墓联云:杀贼有功,不愧岳将军战士;刻碑记冢,重修韩太尉幽宫。

  诗中写到的“陈幕”便是南宋末年著名的衡州安仁“一榜四进士”之一的陈亿孙(字一之),因为他就义前担任的是潭州安抚使参议一职,也就是军事幕僚之类的职位,所以诗里称之“陈幕”。《(万历)衡州府志》选举志载,陈亿孙曾“登宋咸淳四年陈文龙榜第二甲第二名”,后来官至湖南安抚使参议,辅助当时的潭州知府兼湖南安抚使李芾镇守潭州,抗拒元军南下。“德祐丙子,一之从芾据守,城陷,不屈死”。至此, 这位曾经以“举天下国家之责寄焉”的二甲进士,最终在宋恭宗德祐二年(1276年)为英勇抗拒元军而捐躯。到了明代弘治年间,当时的湖广提学副使薛纲在安仁县城倡建忠臣祠(又名忠节祠),以祀陈亿孙。

  刘娥是明正德年间居住在安仁县城的一个普通城市妇女,《安仁古诗词》一书在赏析本联诗句时曾将她注释为“章献皇后刘氏”,这显然是误解。资料显示,“娥”字一般是对古代女子的普遍称谓,多带有赞美的成分。诗中刘娥的真实姓名其实叫刘顺贞,是刘志嵩的女儿,她的丈夫叫陈思诗。明正德十一年,当时的安仁县发生了一起震惊后世的大事件,那就是郴桂民军首领龚福全、刘福兴等率兵攻陷劫掠了安仁县城,并掳获了当时的知县韩宗尧(韩知县后来被县民相率赎归)。据当时的嘉靖郡志载,“刘氏,陈思诗之妻,持家勤俭,甚得妇道。正德间,瑶贼攻县,刘外出避,贼执欲污之,刘不屈曰:‘吾宁死不受汝辱!’。贼怒,投火焚之而死”。后来篡修的《(嘉庆)安仁县志》则记叙得更为详实:“刘氏顺贞,刘志嵩之女,年十九适陈思诗。正德中,瑶贼破县焚掠,民被执,贼欲污之,(刘)引领就刃不从曰:‘吾宁死不受辱也!’。贼怒,置薪炭于两袖中,终不屈。衣焚肤裂,昏绝仆地,贼意其死,舍之去。时邑令韩宗尧在执中,见其烈,奇之,召思诗语其迁以归,越七日而死。邑侯袁达表其门曰:贞烈;邑人周善㒞纪以诗郡志”。刘娥宁死不受辱的真实一幕,正好让当时一同被劫掠过去的安仁知县韩宗尧亲眼目睹。由此,刘顺贞才得以被安仁官方推荐为安仁烈妇的第一人而载入了当时的郡县志(嘉靖衡州府志和安仁县志)。

  三、古诗对古邑安仁科举盛象、练达官声和耕读遗风多有触及。安仁人早有“人多质实,学记竭力”的古简遗风。诗句“琼林鹊起孙承祖,银榜蝉联弟及兄”可以说是对安仁人自古以来就懂得尊师重道,想读书、会读书,甚至节衣缩食也要送子女读书的质朴民风的最好诠释。其中,“琼林鹊起孙承祖”讲的是明代安仁人谢瑺、谢鏞、谢海一家父子祖孙三代接连中举的故事。谢瑺可能是当时的平乡松冈(也就是现在的竹山松冈)人,因为谢瑺中式之后,乡人曾在松冈某处为其立有攀桂坊的牌坊;再者,谢瑺唯一留存于后世的一首诗《读书松冈碧灯山寺》,写的也是当时松冈附近的景事,其诗云:爱为清幽地,山居闭户专。知音如不至,静坐听鸣泉。谢瑺于明永乐癸卯(1423年)参加乡试中举,后担任过绍兴府新昌县的教谕。他的儿子谢鏞,字仲和,1454年中明景泰癸酉乡举而被荐任广西横州学正。后来在任满返乡途中,遭遇湘桂边界苗族夷寇劫掠,被害身亡。谢鏞治学严谨,为人恭谨,旧志记载他“模范端严,士多仰之”。谢鏞的儿子,也就是谢瑺的孙子谢海,字文渊,号中兴,他很小的时候就因为父亲谢鏞被苗寇劫掠而成了没爸的孩子,因此他最初的学业都是在祖父谢瑺的亲自教导下完成的。后来进入县学,他又得到了当时的江西泰和举人安仁县教谕康积的敦敦教诲,并由此中式。所以,明清旧志载教谕康积“持身端谨,学问笃实,教人有法”,“所造之士如欧阳汲、谢海皆登科为良吏…”云云。谢海对父亲很尽孝道,志书里说到他少年时代常常因思念父亲而流涕泣血,直到成化癸卯年中举之后,谢海还亲自前往苗人地界去寻找赎救父亲。后来得知父亲确实遇害多年了,才根据自己儿时对父亲的模糊印象,刻制了一个父亲的木偶像,并用木针刺取自己的指血渍之,“归以礼葬庐墓”。丁忧期间,他对天发誓,三年内不外出为官,不枉食朝廷俸禄。三年之后,由于他母亲一直强烈要求他出仕,这才勉强答应赴任广东惠州通判一职。谢海在惠州任职未满,即以母老乞养归乡。安仁旧志载谢海后来是“卒于官”,但综合他后来的人生轨迹来看,他应该是以到县学或官办书院传道授课为业,并未为官。根据长沙白泉谢氏族谱记载,谢海上有兄弟四人,他的四个兄长谢兴、谢柱、谢志、谢湖后来均安居故里,独谢海一人先由衡州安仁徙居湘潭朱亭佛祖桥,后来又徙迁善化县(长沙县)河西鹅洲白水围,最终落籍白泉,并被尊奉为长沙白泉谢氏河房的始基祖。至此,这个曾经连续三代中举、辉耀安邑一时的松冈谢氏人家的谢海一脉,在安仁县再无后裔。

  “银榜蝉联弟及兄”说的是安仁明清时期两对亲兄弟参加乡试接连中举的故事。先是在明代正统和天顺年间,县内的唐孟瑄、唐孟璋兄弟分别中得戊午(1438年)和己卯(1459年)乡试举人。唐孟瑄因乡举曾荐任四川保宁府阆中教谕,唐孟璋中式后则官至保宁府剑州知州。邑人为旌表唐氏兄弟“银榜蝉联”,曾在当时县城的儒学西街立有联魁坊。后来到了清乾隆年间,县内又有谢才、谢翔两兄弟分别中得丙辰(1736年)和甲子(1744)乡试举人。谢才,字屐山,后来再登乾隆己未科进士,并被授宝庆府学教授一职;谢翔,字干千,曾主讲宝庆府著名的濂溪书院 。谢氏兄弟在学术方面均著述颇丰。

  诗句“且喜讼庭多藓篆,惯闻学圃产芝英。沿家宿火缫冰薾,到处香风送玉秔”讲述的则是古代安仁官学农三家曾经明镜高悬、儒学呈祥和人勤谷丰的如烟往事。“且喜讼庭多藓篆”数说的是古代安仁邑侯和安仁籍外放官员们善于断案、精于治盗、严肃莅政的旧事。据老志书载,弘治年间的安仁县令陈善,因“严于治盗”,很快使全县“境内宁息”;嘉靖二年知安仁县事的袁达“为政严肃”,当时“邑多盗”,袁达常常“躬自踪迹”,“摘发如神”,经过他一年多的治理,县境之内“奸宄敛迹”,一时太平;嘉靖三十二年到任的知县粱希贤公慎平恕,莅政之初“即辨伪印”,以致后来“吏不敢欺”;还有崇祯五六年间奉檄摄理安仁政务的衡州府通判薛之奇,“革漕白二粮陋规”,“剔弊厘奸”,“民有到处青天之谣”。当然,安仁籍外放官员的理政断案水平也丝毫不比他们逊色:如洪武年间任山东莒州知州的安仁籍官员谭有德,“莅事精明,政声大著”,后擢升四川按察司廉使;成化年间知仪真县事的安仁人欧阳汲(后志误记为欧阳涵),治县严明,断案有方。当时仪真的邻近县有个久拖不决的疑案,上级只得委托欧阳汲来审理,结果很快便审理完毕,并将犯罪嫌疑人绳之以法,一时“舆论称快”,以致整个扬州府各州县当时都“以仪真令政治为首称”。当然,还有后来出任过按察使副使的进士陈铨、南昌府推官周善㒞、惠州通判谢海等,也都收获了不错的民意和政声。

  “惯闻学圃产芝英”实写古代安仁儒学学圃历年的长成情况。明清时期安仁县学均置有学圃,主持县学的教谕和训导们每个年度都会根据学圃的生成情况,预测和展望是岁或来年县学生员的考试选拔前景。据明清郡县志记载,安仁县学学圃分别在洪武二十年、正统三年、正德二年、嘉靖九年、嘉靖二十七年和康熙三十四年产出过灵芝。一般而言,学圃内产出灵芝,这种现象都会被县衙的学官们视为儒学科考的祥瑞之兆。

  诗句“沿家宿火缫冰薾,到处香风送玉秔”则用写实的笔法描绘了一幅古代安仁农家男耕女织、缫车骤响、秔稻丰积的温情民俗画。据现存最早的明嘉靖府志载,安仁自古“民风简古”,“耕稼仅足一岁之用,遇水旱辄至艰”,广大农村地区向来盛行“妇人纺织,男人不事商贩”的生产生活方式。古代安仁也是衡州府重要的水稻生产区,历代志书多次记有境内嘉禾产出的祥瑞气象:“明永乐九年,坊厢产嘉禾,一茎三穗或四穗”,“弘治三年,坊厢产嘉禾,一茎三穗或四穗”,“康熙五十六年,县中产嘉禾,一茎数穗”,“乾隆二十年,县中产嘉禾,一茎四穗或五穗;大有年”…“到处香风送玉秔”描写的就是初夏时节的古代安仁农村,一望无际的秔稻早已抽穗,和风阵阵,吹来扑鼻稻香,到处呈现出一派“湖广熟天下足”的丰收在望景象;“沿家宿火缫冰薾”则素描古代安仁农家冬闲之后,家庭妇女们挑灯夜纺的场景。当然,她们挑的“灯”肯定不会是蜡烛或油灯,最有可能的就是平时常用的松枝柴火。尽管光线昏黄暗淡,生产条件简陋,但这并不妨碍织妇们“此身如线自萦绕,左回右转随缫车”。

  一句诗,哪怕是诗句中的一个人名,一道景致,一处地名,一座城门,一口老井,一湾溪水,都会隐含着一个故事,暗藏着一段往事;一首诗,就像是一轴饱经风雨的千年古邑的社会风俗画卷,一部囊括百年沧桑巨变的安仁县的历史。这恐怕就是我们品读这首清代古诗《邑侯谭双渠明府》之后的最真感受和最大收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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