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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念你,家乡的“分社”

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陈满华 编辑:redcloud 2012-03-22 15:4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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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这篇文章写于25年前。里面记载了近40年前我的“赶分社”经历及25年前的分社见闻。近读家乡论坛上的文章,得知了当今分社的盛况。三个时期的“分社”有明显的区别,譬如,网友“一路有我”通过优雅的文字告诉我们这些在外的游子:如今的分社已由祭祀、集会、中草药交易三部分构成。感叹世事变迁之余,我想把这篇旧作挂出来(添加了个别文字),与乡亲们分享我曾经的感受,同时也表达我20多年来一如既往的对家乡“赶分社”的思念。人勤春早,谨祝所有赶分社者收获多多!——陈满华】

  想念你,家乡的“分社”

  我常常想起家乡湖南安仁的“分社”节。

  “分社”本来不是节日,而是一种类似大型集市的活动。然而,在我看来,“分社”无异于一个盛大的节日,所以我称其为“分社”节。也许,你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么一个节吧。这“分社”实际上是春分前后几天,县城里的盛大物资交流会。每年这个时候,人们带着当地人生活、劳作所需的东西,从四面八方涌进县城,这就是“赶分社”。农村里平常难得一见的东西到这时一般都能买到。老人们说,赶分社是很久以前流传下来的风俗,全国也只有我们县有,从前的分社很红火,江西老表也来了。遗憾的是我在家乡时没有查查县志什么的,说不出更多的能受方志学家们青睐的东西。

  还在捉蚱蜢、斗蛐蛐儿的孩提时代,我就知道县里有这么个大节日了。那时候,我以为,除了过年,最大的节就是这个分社了。每当春暖花开,我就板着指头推算赶分社的日子。可是,妈总不让我去,她老说别的细把戏都有亲戚在县城或县城附近,而我没有,去了夜里没地方住。我只得眼巴巴地望着我的伙伴换上新衣裳,唱着“太阳出来哟照四方”的歌子向县城奔去。姐姐们倒也从没嚷过要赶分社,可她们也背着妈向那些赶分社回来的妹子打听县上的事情。

  上初中那年,我12岁了。这年赶分社时,妈终于告诉我:我也有个亲姑妈住在县城附近。妈塞给我六角钱,叮嘱了好一阵。我兴高采烈地跟着大人向县城走去。一路上,眺望着那铺满田野的紫云英,心都醉了。

  第二天便从姑妈家到了城里。城边有一条河,听说过去河滩是卖饼耕牛的地方,可有人说这天那里枪毙犯人。好多人都跑去看,我有点怕,没去。街上的人稀稀落落,并不比我家门口赶集的多。我有些失望。

  但毕竟是县城,这里有个电影院,有个“文工团”。记得当天上映《渡江侦察记》,我高兴得连翻几个筋斗,请一个叔叔帮我买了一张票,晚上最后一场的,我便等。

  没料到进场时,电影院的人说人太少,不放映了,要我退票。电影没看成,我沮丧极了。天黑漆漆的,春雨霏霏,怎么办呢?电影院侧面有一个木亭子,我就想在那里面将就一夜。可是梦中有人把我拽起来,一束刺眼的手电光对着我。两个戴红袖章的人站在我面前。“要防止坏人破坏,赶分社一律不准睡外头!”我好生纳闷:我可不是坏蛋,干嘛赶我走?当然,我不敢说出,胆怯地走出了亭子,摸出了筒子街…….落汤鸡似的回到姑妈家。找了我好久的姑妈一见我,就一把抱住我,眼泪刷刷地淌了下来。…….

  打那以后,我再也不盼赶分社了。

  后来我上大学了,告别了家乡,也告别了赶分社。

  毕业后,我分配到安仁县一中工作。一中就在县城,于是,久违的分社节我不想赶也赶上了。

  如今的分社与那些年的大不一样了。春分节前几天,街上的人就多起来了,各式各样的棚子、台子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宽敞的新街被划成了众多的区域:药材区、竹木区、农具区、百货区,…… 离春分还有两三天,街上就熙熙攘攘的了,流行歌曲和花鼓戏唱段不绝如缕,嘈杂的人声中不时能听到外地的口音。长长的草药行像条长龙,家具行从桥北伸到了桥南,河滩由刑场又回归了耕牛交易场。站在大桥鸟瞰沙洲,数以百计的耕牛就如一片片巨大的珍珠蚌在蠕动。夜里,满街的电灯、油灯、马灯像夏夜星星,密密匝匝,闪闪烁烁。新电影院通宵达旦地放映着乡下人喜爱的片子,临时设的投影厅连门窗都挤破了。深更半夜了,街上还是人影绰绰。夜深,附近的人回去歇息了。那些远道而来的就地铺席而卧;公鸡打鸣,又把他们唤起来了。

  我把妈接来了——她不知有多少年没赶过分社了。当我带着她在人声鼎沸的新街上转悠,上影院观看喜剧片,到剧场欣赏她酷爱的花鼓戏时,她仿佛年轻多了。

  已做母亲的二姐这几年在乡镇上卖水饺、米豆腐。分社前几天,她就把面粉、作料、火炉、餐具等一股脑儿搬到县城,占一个“好码头。”忙不过来,大姐也来当帮手。我去看她们,她们笑眯眯地凑近我说:“别看我们忙得晚上只能在摊子边上迷糊顿把饭功夫,可几天下来,弄五六张大团结差不离哩!”那喜滋滋的样子,好像有使不完的劲……

  而今,我远离了那个小小的县城。眼下,学校花园中的三色堇沾上了紫色蝴蝶,想必家乡田野里的紫云英也开得正艳吧?我那梦魂萦绕的筒子街、新街上,该会又搭上了各式各样的棚子、台子了吧?哦,那个在京城鲜为人知的“节日”竟是那样撩拨我的心,令我眷恋不已。因为,她不仅融进了我的一段曲曲折折的轨迹,不仅有值得方志学家们青睐之处,而且,这些年头里,她的遭际,她的变迁,不是蕴含着更多的东西吗?

  (原载中国人民大学校报,1987年6月5日,后收入人大校刊编辑部编《春笋集》,19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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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满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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