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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的大戏

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谭旭日 编辑:redcloud 2012-08-21 10:2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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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抢一忙完,朴塘村的喜事就多起来了。考大学的,做寿的,新房入伙的,小村的鞭炮声不绝于耳。这是少年的朴塘村,月光一片吉祥如意地照洒在小村,最美的事情还是月光下的唱大戏。

  离开故乡多年了,掐指算来,已有二十多年没有在月光下看过故乡的大戏了。朴塘村的大戏不是朴塘人唱的,是从县城的花鼓戏剧团请来的专业演出队。

  近日,我回了一趟故乡。尽管时间相当紧,但依旧搜了几张花鼓戏的碟片趁着月夜闲暇观看。花鼓戏是故乡的传统地方戏剧,我虽然不专业,但自小喜爱戏剧,所以一直对花鼓戏有些肤浅的了解。我少年在朴塘村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戏子,不管是丑角,还是旦角。

  多年前我曾看过长沙,还有衡阳地区一带的花鼓戏表演。曲调不一,各不相同。据说在花鼓戏中,有上百支调子。而我故乡的属于湘南地区的一类,基本上是曲牌联套结构,辅以板式变化,粗犷、爽朗。表演者朴实、明快、活泼。在故乡,即使白喜,都会有花鼓戏表演,而且多以小丑、小旦、小生的表演吸引观众。比如《刘海砍樵》、《运粮》等,洋溢着浓厚的乡土气息。

  朴塘村田地肥沃,粮食作物丰富,人也精明。每年只要到了夏天双抢季节过后,家家户户都趁着粮食储存丰富的时机摆酒庆祝各类喜庆。这对于朴塘人来说,无疑是一场盛典。月光下的大戏总是吸引着四邻八村的人,只要与朴塘村人沾亲带故的,都会趁着这个难得的闲暇到村里看大戏。我少年时候,经常在夏天看到外婆家来的一堆远亲,每次都会在这样的夜晚,闻到小村上空浓烈的肉味,水酒味,还有炒瓜子,炒花生,炒黑豆的香气飘过小村的上空,与喜庆融为一体,分不清是一家的喜事,还是一个村的喜事。

  我外婆和母亲、叔伯娘亲都是戏迷。只要村里人有了这样的喜事,都会盛情款待来客,并与她们一起去看大戏。大戏还没开始,喜庆人家都会鞭炮齐鸣,锣鼓喧天。戏班子里的乐声师傅会敲打起开场锣鼓,一阵催促调子,水泥禾坪的戏台子下开始围满了各式各样的凳子,椅子。邻居中有精明的小生意人,用一个箩盛着一担炒货瓜子,用一个竹筒量贩买卖。也有人用单车从镇上的冰厂用塑料保温箱驮来冰捧,然后开始叫买。我母亲每次都会带几条长板凳,分别与亲朋坐下,而我和哥哥姐姐都是在周边自由的的行动。要是母亲自己炒了瓜子这些,我们每人都装满了布口袋。

  母亲在朴塘村人缘好,认识的人多。每次看大戏,很多乡邻都会把家里的炒货递一把过来,黑豆啊,瓜子啊,花生啊,盛情难却。我少年还看不明白大戏的内容。却十分喜欢月光下的大戏,多半是处于这些美味的零食,以及与小伙伴一起捉迷藏,嬉戏。母亲经常在演出《毛国真打铁》时要我们观看,隐约记得这是一部感人肺腑的孝心戏。花鼓戏多以反映民间生活为主,多以生产劳动、男女爱情、家庭矛盾为题材,语言生动,清新可亲。尽管少年时不懂戏,旁边常常会有懂戏文的热心长辈做解说。

  花鼓戏的乐器都是取材湖南民间锣鼓,小喇叭,还有铜恰,渔鼓,二胡,笛子等。曲调可谓婉转、悠扬,演员身上是华丽的凤冠霞帔、还有乡间的装束。以小丑、小旦、小生的表演最具特色。小丑夸张风趣,小旦开朗泼辣,小生风流洒脱。步法和身段比较丰富,长于扇子和手巾的运用,拥有表现农村生活的各种程式,诸如划船、挑担、捣碓、砍柴、打铁、打铳、磨豆腐、摸泥鳅、放风筝、捉蝴蝶等等。《刘海砍樵》里的胡大姐和刘海,一个是狐仙,一个朴素的山野民夫,因为淳朴,被狐仙爱慕,因此产生了神仙与俗人的非寻常的爱情。这些神异的故事,自古以来都流传。好比文学名著的《聊斋志异》里的故事一样,戏剧中荟萃了广为流传、脍炙人口的生动爱情故事。这戏剧传达了对美好爱情的向往,也赋予了神话与传说。

  我特别羡慕演员的动作,如女演员兰花指持扇,轻盈的莲步以及曼舞宽敞的水袖,都是我们少年时的模仿与暗恋。我上初中那年,正遇到县里花鼓剧团招收演员,我父亲要好的同事女儿玉姐正好在剧团是个名气很响的角儿,少年时光就觉得她在戏剧里真的美若天仙。以至于多年后的今天,我都记得玉姐在舞台上的美伦美焕的身姿。

  一般人家喜庆,都会选两个以上的剧目。所以每次结束,都到凌晨后的时光。大戏结束了,朴塘村的月光归于宁静。四周的暗黑斑斑驳驳,戏散了,禾坪里人头攒动,呼儿唤女的声音不绝于耳。禾坪的四周一片狼藉,瓜子壳,花生壳满地都是。禾坪外的围墙垛上,歪歪斜斜睡着各家各户的小孩,等待着父母逐一去认,去唤。

  如今,月光在朴塘的夏天依旧如故。只是,今天的朴塘人丰衣足食,家家户户有了电器。即便孩子考上了学堂,也很少再请唱大戏的人到村里演出。特别是我,离开朴塘近十年,更是难得有机会在夏天回到故乡。即使回去省亲,也是短暂的停留。

  巧的是,就在前年,乡政府搬迁到朴塘村,我有幸在宏大的新乡政府办公大楼的前坪看到一场大戏。那个晚上,我和爱人一起过去看的,月光很薄,很灰暗,气温有点凉爽。具体演的是什么剧目我没真正观看,我的记忆里已是一片模糊。只是感觉自己又回到了童年的月光下,回到了童年的朴塘村。舞台上的灯光有明有暗,宛如我这些年的走过的路,渐渐地内心世界开始沉思起来。

  这时候,南方的夜晚很深了。我开始体味浙江文朋送出瑞士诗人瑞麦.菲利普写下的一段话:“我的作品就是我的家乡,(文学)对于一个作家的归属感极其重要,丝毫不亚于家乡对于一个人的意义。”而我要感谢朴塘村的月光,感谢月光下的大戏,让我在南方独处的夜晚,多了一份生命的归属与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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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谭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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