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老家的鱼儿特多,至今仍有清晰的记忆。
那时,塘里、河中、稻田,甚至山间小溪,几乎户外凡有流水的地方都有鱼。我家地势较高,有些鱼居然沿着水沟转弯抹角逆水而上,过了一坡又一坡,游到家门口边的过水沟里来了。鱼多了,抓鱼的机会也多,除干塘、定网、垂钓等外,春耕时晚上点着松光用铁梳“啄”鱼;夏天在河边柳树根蔸里“摸”鱼;秋天在水田提稻草捉鳅鱼;冬天在田埂边的水沟“弄”鲫鱼,冰雪天还可用小铁耙在河边勾鱼。村民犁田、耙田、踩田腰上系个鱼篓,见鱼随手捉来,收工时收获颇丰。春天一场雷雨后,田口子上水的鲫鱼成群结队,每个田口倒安放个鱼能进不能出的“鱼篓”,回收时每个鱼篓都会让人喜悦。所有这些想起来都是有滋有味的。不过,我感到最难忘、最有趣,搞得最多的还是干圳舀氹(dàng)抓鱼之事。
“干圳氹”比较简单,用的是小水桶、阔口锄、小捞网三样,这事出有目标、回有成果,十拿九稳、不会空手。上小学时,中午放学回来或暑假上午做完事后,便带着那“三样”顶着太阳来到田野某条小水圳边,选其一段两头用泥巴、草皮堵起并将流水引开,然后用水桶将圳里水舀出,不到半个小时圳里那鲜活的“大杂烩”就显现出来了,鲫鱼、小鲤鱼、小财鱼、泥鳅、沙鳅、黄鳝、鲶鱼、虾、田螺、蚌、蟹,还有不少叫得出土名、不知其“书”名的如浮南子、肉来古、匍麻狗、苦司片、笋衣片等鱼,活蹦乱跳、噼里啪啦地进入捞网中。其中肉来古、匍麻狗虽只有小指头那么大,却是我们最喜欢的“甲等”鱼,比什么鱼都好吃。可惜如今很难见到这种鱼了,这也许是只有良好的环境,才能留下这些自然精灵。抓完鱼之后,再用手扒圳界两边的烂泥,还可弄出好多条“棍子泥鳅”。如果鱼不多就抓时间再干一段,弄到二三斤甚至四五斤鱼后便赶快回去,因为家里中餐还等着鱼下锅呢!
小镇上搞这活儿的小伙伴比较多,田野中的圳氹也多,如近一点的阳古背、鸾山下、藕塘边,远一点的下南、夏公祠、荷叶塘、竹园洞等到处有活水氹圳,其中阳古背五亩大坵边那棵大樟树下的水圳是我们经常“光顾”的地方。大家“和平共处”,见你到这里我便去那里,不争不吵,“资源共享”。有时,几位小伙伴便合力去干氹。氹是水圳上的“爪”,一般有三四平方米宽,大鱼更多,一两个人难得舀干,多人合作就快些。搞完分鱼合理搭配、抽号拿份,公平高兴。
田圳里流水不停鱼儿不断,往往是今天干了的圳段,明天甚至下午就又有鱼了。圳氹里一般只有“杂鱼”,有时也能意外地弄到条把几斤重的草鱼,这自然是塘里跑出来的,但可毫无顾虑地拿回去,因为这是“凭天讨吃”,村里人不会讲什么。如果是几两重的小草鱼则要放到塘里去,这也是条“规则”。还要注意的是捉鱼完后要立即将圳里堵泥搬开,别影响通水灌田。否则,长辈见了后会边挖边骂出:“是哪些没大人教的短命鬼干出的坏事”之类的难听话,有的甚至告知其家长,惹事小孩少不了挨顿“羊角脑”。
俗话说:“鱼仔放个屁,辣椒都有味”,这些小杂鱼特别好吃,拣好洗净后先用茶油稍为煎黄,拌上先炒了的红辣椒和佐料煮起,送饭下酒皆为上品;如做成了火焙鱼仔则配点甜酒糟、豆豉、干白辣椒或红辣椒粉一起蒸,香气扑鼻、分外诱人、令人胃口大开,且点滴入肚、不吐鱼骨,是农家待客的佳肴。特别是将弄好的干鱼仔拌入抖辣椒中形成“强强联手”,那更是香名远扬。有人幽默地说:“这菜谁见了都会流口水,千万别告诉人家了。”那时的鱼仔纯属野生,决不会吃“人工饲料”和“生长素”之类的,这是当今的三文鱼、鲈鱼等也比不上的。只是现在老家的小孩很少有这样的活动了,因为田野里那样充满“活力”的氹圳难得找到。
儿时的鱼儿多得抓不完、捕不尽,无疑得益于水质好、污染少的生态环境,最起码的是农田不打农药、不施化肥。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尽管当年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与当今无法相比,但在生态环境方面还是“今不如昔”的地方。笔者对儿时的那种乐趣、那种收获、那种喜悦能记忆犹新、终生难忘,这固然有老人的怀旧,但更多的是对昔日美好生态环境的依恋、回望和呼唤,对今后环境改善的一种期盼。
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谭涛峰
编辑:redclou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