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柴(七叶莲)

药用：具有祛风止痛、舒筋活络的功能。主治三叉神经痛、神经性头痛、风湿痹痛、跌打损伤等。

　　观音柴，它长在瑶村后山一个名叫十八梯的地方。

　　十八梯，顾名思义，是一个非常险峻的地方。观音柴不怕险峭，在那儿年复一年，长得非常逍遥。

　　观音柴的叶子是掌状复叶互生，每一片叶子有七八片小叶，像似观音菩萨坐的莲盘，也许就因为这个，故乡人才称它为观音柴。

　　在故乡瑶村，其实也有一些通药理的人。比如我外婆的爷爷。他死于解放初期。我母亲从没见过他，我当然也就不可能见到他。可他行医的名气，却能穿越半世纪的时空，直抵我的耳朵，隐隐约约，还似乎有雷声。我外婆说：说起我爷爷，那茶永耒攸的人都伸出大拇指夸赞呢。

　　外婆的牙齿有些外突。说这话的时候，她满脸是笑容，外突的牙齿上也显着荣光。所谓“茶永耒攸”，是指围绕安仁的四个县市，分别是茶陵、永兴、耒阳、攸县。想想看，在那样信息不发达的社会，一个乡村医生居然能够把声名传播到那么远的地方去，那声名还真的如雷声般响亮呢。

　　我母亲说，她的曾爷爷在乡村都可以开膛破肚，做内科手术。因为他自行研治了一种麻醉草药。患者服用之后，便失去痛觉，这时她曾爷爷就开始操刀作业了。

　　母亲说得像亲眼所见，事实上她也是听外婆说的。如果外婆的爷爷真有这么厉害，那么他应该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了。

　　可那时，这个聪明的医师却碰到了一个比他更聪明的徒弟。闹出了一桩与观音柴有关的典故来。

　　这个聪明的徒弟我当然也没见过。我只见过他的儿子，他儿子是瑶村的小学教师，在十多年前就已经老死了。所以现在我也见不着了。如果现在我回瑶村，只能见到他的孙子。他的孙子同我们差不多大，可聪明绝对在我之上，只可惜当年读书时爱美人不爱前程，没考上大学，现在只能子继父业，在瑶村当小学老师。可这个小学教师的牌技却在整个安仁县都是鼎鼎有名的。当教师的工资还不够他吸烟，他的主要经济来源是赌博。赌博是聪明人的游戏。我是从不敢沾染的。

　　我之所以说他孙子，是想告诉大家，他的聪明靠基因延及到孙子这一代，还如此了得。足见他当年是何等的聪明。嘿嘿。

　　话说这个聪明的徒弟跟我母亲的曾爷爷学医术，是一看便知，一问便懂，而且知一返三，触类旁通，把我母亲的曾爷爷吓得忧心肿肿。

　　为什么?这么聪明的徒弟，只要另立门户，就会将他的饭碗抢走。这可如何是好?

　　爷爷日担心，夜担心，居然把自己弄成个神经性头痛了。

　　一天，徒弟向师父请教一天的功课。爷爷随口布置：今天也没有别的什么事，你就去后山十八梯挖一棵草药回来吧。

　　挖一棵什么草药呢?

　　挖一棵什么草药我也不知道。你到了十八梯后，用锄头往地上一砸，然后高喊一声：什么药吃素不吃荤?!如果有药答应，你就把它挖回来。

　　徒弟应声去了。当他赶到十八梯后，只看见满山翠叶，杂木丛生，哪里有什么吃素不吃荤的药呢?他以为师父是在考他的智慧，却不知师父是有意刁难他。如果这时候他装傻，空手回来向师父交差，也许师父还会把他留在身边。

　　可要聪明人承认自己是个笨蛋，有多难啊。这个徒弟他不想被师父难倒。他坐在十八梯的某级石阶上，左思右想。突然灵机一动，如醍醐灌顶般地叫了一声。

　　他找到了答案。

　　晌午时分，他如期回家。手中拿着一棵观音柴。他说：师父，这些天来，我常见你捂着头，想必是犯了神经性头痛，我把这棵药煮水让你服下吧。

　　师父长叹一声：徒弟啊，这棵柴以观音命名，当然是吃素不吃荤。可你并不是个吃素不吃荤的主啊。我就算服了这碗药又有什么用呢?

　　徒弟听后，知道师父的意思了。他默默地收拾行装，黄昏时分，向师父告别。

　　师父一脸愧怍地望着他离去。

　　……

　　唉，我外婆的爷爷一世英名，因为这件事，却打了个老大的折扣。外婆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谋生之技，不可能倾囊相授。

　　也正因为这样，我外婆从她爷爷那儿学了点皮毛医术，也不想传授给我母亲，而是要传授给我的舅舅们。

　　也正因为这样，我这个外姓外甥今天面对故乡这些草药时，倍感生疏和怅然……

　　谢宗玉：中国作协会员。国家一级作家。著书十余部。有多篇文章入选中小学语文课本。有二十多篇文章选入中小学生读本，有二十多篇被选入中考高考试卷或模拟试卷的现代文阅读。有十多篇入选年度优秀儿童文学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