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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风云·E起听 | 一位抗美援朝老兵的峥嵘岁月

来源:通讯员 作者:谭诗科 编辑:李嘉芳 2021-05-06 20:57: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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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风云·E起听

口述:陈梅开 整理:谭诗科

我是湖南省安仁县渡口乡长滩村柳塘组人,1932年1月生,今年虚岁九十。出生时屋前梅花盛开,花团锦簇,故取名梅开。我的童年,几乎没有欢乐。爸患青光眼,双目失明,一场重病后离世,妈改嫁他乡,我成为一名孤儿。为了生计,11岁起,到当地地主家做长工。先是放牛,稍大后,犁田耙田,样样都干。一天只赚两餐饭,基本上是薯片和稀饭。晚上睡在牛栏的隔层,用稻草做床。直到17岁,安仁县解放,我才自由。

我无兄无弟,也无家可归。解放后参加民兵营,放哨、巡逻、训练。由于老实本分,肯吃苦,任命为民兵队长。古话说得好,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看中了本村一个姓单的姑娘,1950年10月,我们结了婚。

当时正值抗美援朝,传言将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准备打台湾。上面下达征兵任务,没人愿意响应。我是穷苦孩子出身,旧社会苦大仇深,又是民兵队长,干部做工作要我去,我答应了。

全乡只招了两个新兵。1951年6月,我把新婚几个月的妻子送回娘家,迈进军营。在攸县进行了三个月的新兵集中训练,安仁、茶陵、耒阳三县的新兵合编为一个独立连,共200多人,一起开赴东北辽宁,编为38军334团1营2连。1951年9月9日,替换前线部队,直接入朝参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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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部开到三八线北侧,负责坚守348高地。敌人是洋枪洋炮,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每天多得数不过来,而我们是土枪土炮,跟他们没法比,情急时只好拿机枪打飞机。在拉锯式争夺战中,炮火纷飞,硝烟弥漫,尘土飞扬。敌人的炸弹把眼前炸出窟窿,炮弹在身边轰隆,子弹从耳边呼啸而过,谁都生死难料。有一块弹片擦着我的左侧太阳穴掠过,左耳被撕开,半个耳廓耷拉下来。右小腿被弹片划开多处伤口,有一处特别深,露出骨头,伤得很重。1951年12月,我在战壕里申请加入共青团,不怕打硬仗。很多战友牺牲了,活下来的很少,我是幸存者。

朝鲜全民皆兵,18岁以上无论男女都要参军。后方除了老人、小孩,就是打着绷带、缺腿少胳膊的伤病员。

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被死死阻击在三八线附近,寸步难进,气急败坏,只好谋求停战谈判。但是,一直谈不拢。双方打打停停、边打边谈。这期间,上甘岭战斗打响了。敌军抢占山头,封锁水源,战士在山洞坑道守了二十多天,没有水喝,口舌生疮,面包难以下咽。在极其艰难的环境中,官兵依然像钉子一样咬住阵地,牢不可破,拖住敌军,打乱了他们的进攻计划,上甘岭变为盟军的“伤心岭”。我所在的部队没有参加这次战斗,但上甘岭英模三人团来我们连队做过报告,英雄事迹催人泪下。

战场胶着,盟军伤亡惨重,美国杜鲁门总统被迫下台。艾森豪威尔一上任就叫嚣要发动不计一切代价和危险的军事行动,向我方蛮横施压。他们计划仿效仁川登陆,企图在朝鲜半岛的西海岸二次登陆,增军扩战,以打促谈,攫取谈判筹码。我部奉命开赴西海岸,驻扎在太阳山,抢筑防御工事。挖防空洞,修坑道战壕,筑明碉暗堡。二三十万志愿军重兵前压,严阵以待。敌人没敢轻举妄动,登陆计划最终胎死腹中,只得回到谈判桌前。1953年6月,我因“在西海防备战中,表现了一贯积极工作,彻底完成了任务”,先荣立团部三等功,后又获记东北军区三等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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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3年7月,停战协定终于签订。这时的朝鲜满目疮痍,萧杀凄凉,寡妇甚多。我们仍然驻守阵地,没有立即撤军。严密监视盟军的一举一动,提防他们撕毁协定,再起战端。主要精力放在帮助朝鲜战后重建上,如兴修学校、医院、水利、公路等设施,发展生产。我感觉,我们想得到的都替他们想到了,能做到的都帮他们做成了,地道的同志加兄弟关系。

我部1954年8月21日奉命回国。金日成元帅为我们每个战士颁发了抗美援朝纪念勋章及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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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国后,部队驻屯辽宁省通化市辑安县,然而当时营房尚未竣工。东北的冬天天寒地冻,这如何得了?军部命令我们只用几十天时间,务必在10月中旬之前建好营房。全体官兵夜以继日,轮番上阵,争先恐后,不怕苦不怕累,终于提前完成任务。我所在的六排全体官兵表现优秀,荣立营建工作集体三等功,全员颁发立功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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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我因埋头苦干被提拔为副班长,自此背了一年多机枪。1956年年初,准备提拔我当班长,副手都物色好了,叫易文生,耒阳人,个子比我矮些。但我不想当,执意复员转业。一则自己没读书,肚子里没墨水,班长官虽小,也管十来号人,怕吃不消;二则家有妻子,还寄寓娘家,不是个长久事。指导员听说后骂我是蠢子,脑子不开窍。明明是一张好牌,却不好好打,好惋惜。

1956年3月20日上午,宣布了一大批复员战士名单,我如愿以偿。晚上,大食堂里灯火通明,摆设了多个工作台,分发物质、证书等,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我领取了津贴和衣帽、水桶,背包等物质,唯独认为军人残疾证没啥用处,还要排长队去领,就没要。后来,这个证无法补,享受相关政策待遇时吃了亏。

第二天(21日),我们启程回家。其实我哪有家?打屋没土,扫屋没灰。在丈母娘家借住了一段时间。好得土改时,我和另外两户均分到了两间祠堂厢房,总算有了栖身之所。

其他两户从没住过这里,我就想买过来,可身上又没钱。部队那时的津贴很少,士官每月三元,士兵每月只有二元。最后他们将就让我住。实在破烂不堪,没住多久就拆了。我现在住的这栋简陋四垛瓦房,前前后后分三次,每次建一二间,历经20来年才完成,屋顶木料全是从祠堂那里拆过来的。

我是贫农,退役军人,算是根正苗红。转业后,在1959年,我入了党。从1951年当民兵队长算起,到1991年卸任村支部书记,总共40年,其间当了几年兵,实任村干部35年,见证了我们村的沧桑和发展。修塘作坝,兴建学校,联产承包,分田单干等都曾亲手操办。大跃进、人民公社、文化大革命、改革开放每个阶段都亲身经历过。共产党好呀,从无到有,一步一个脚印,东亚病夫变成了东方巨人,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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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村支部书记好多年,经手的票呀,如粮票、肉票、布票等不计其数。但我从来没有为我所用,既没肥了自己,也没有好了家人。我老婆去年去世的,跟我吃了一辈子苦。缺衣少粮的年代,挖来的红薯,蒸熟后,只吃薯皮,红薯干晒好后拿去换钱。我认定的指标呀,如招工、招干、招生等多得记不清,但从不捏在手上,耍小心眼,讨酒浮辣子吃。自己二子一女三小孩没有一个被保送读大学,也没有一个招工招干,全呆在农村。那时机会多得很,只要自己张一张口,抬一抬笔就能搞定。但我一直没这样做,也不能这样做。不是说自己风格有多高,我是党员呀,必须把人民放在前头,讲党性和良心,方问心无愧。

如今我已是耄耋老人,风烛残年。过去的事就像电影,一页页翻过去,有些已经模糊了。余生唯愿岁月静好,国泰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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